本周早些时候，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环境署）发布了一份报告，对太阳辐射修正（用来给地球降温的一系列技术）的研究现状及其潜在风险和影响进行了研究。
我们最近与环境署首席科学家安德里亚·欣伍德（Andrea Hinwood）探讨了《唯一大气层：对太阳辐射修正研究和部署的独立专家评估》报告的调查结果。
为什么环境署要发布一份关于太阳辐射修正的报告？
安德里亚·欣伍德：环境署的职责是不断对环境进行评估，这就包括对影响地球的新技术进行审查。人们对太阳辐射修正相关信息的需求不断增加，包括呼吁更具包容性和响应度的建模和情景构建，以及要求对这些具有争议的气候干预技术的未来治理进行探索。
一个独立的专家组与联合国其他机构进行了密切磋商，对目前所拥有的关于太阳辐射修正的知识进行了评估，以帮助全球社会理解它可能对环境和社会产生的影响。一段时间以来，我们清楚地看到，越来越多的会员国以及太阳辐射修正的支持者和批评者都在呼吁对最新知识进行国际评估，以便为该领域的国家决策、环境政策和全球治理提供信息。
通过召集多学科专家组的方式，这项快速评估帮助环境署了解最新研究动态以及我们对太阳辐射修正已知和未知的情况。根据这项工作和专家组的研究结果显示，关于其潜在风险、影响和意外后果的实证知识是欠缺的，环境署对此表示深切关注。我们需要了解更多情况，我们支持建立一个具有包容性和全球代表性的、全面的科学审议进程。
什么是太阳辐射修正，环境署为什么关注这些技术？
安德里亚·欣伍德：太阳辐射修正包括实现地球降温的多种技术，其中最成熟的是平流层气溶胶注入。这涉及将气溶胶注入平流层，从而故意让少量阳光被反射到太空中，以实现地球降温。这一过程类似于火山爆发时发生的情况，气溶胶被推入平流层，然后就会发生显著的降温。
关于这一课题的文献和高级模型已经经过了多年的发展，数量也越来越多，但尽管如此，关于太阳辐射修正的风险和影响的证据或研究却很少。这份报告概述了证据基础的这些局限性。环境署关切的是，虽然科学文献表明太阳辐射修正——特别是平流层气溶胶注入——可以使全球降温，但关于风险和影响的数据是匮乏的。针对这些能够改变平流层化学成分的技术，全世界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来支持决策。
太阳辐射修正的争议为什么这么大？
安德里亚·欣伍德：报告中提出了一系列关于太阳辐射修正的担忧。比如，如果太阳辐射修正由危险政权或非国家行为者（如私营公司）单方面部署，就可能带来一系列新的、复杂的地缘政治或安全威胁。还有人质疑，通过概念建模和应用研究产生的知识和技术是否会促进或加剧紧张局势和安全风险。
虽然其中一些安全方面的考虑可能有些夸大了，但有一种观点认为，推动——甚至是考虑——太阳辐射修正研究方案都可能会增加地缘政治的紧张局势。
报告探讨了哪些风险？
安德里亚·欣伍德：报告概述了几类风险，包括地球气候和环境系统对太阳辐射修正的反应。报告着眼于这些不确定的变化如何影响人类健康和自然生态系统，并指出这些方面的研究是匮乏的。报告探讨了是否会以包容、公平和透明的方式做出决定，还强调有关太阳辐射修正的讨论可能会占用减缓和适应工作的财政、政治和智力资源，也就是所谓的“道德风险”。该报告还涉及太阳辐射修正的部署如何导致包括国际冲突在内的社会风险，以及该技术如何引发伦理道德和法律司法问题。
报告强调，要展开包容性的进程，就意味着要与所有利益攸关方就广泛的问题展开讨论，因为大多数利益攸关方，特别是来自全球南方的利益攸关方，目前没有参与太阳辐射修正的讨论。报告指出，联合国已经充分准备就绪，以平衡、严格和准确的最高标准促进关于太阳辐射修正的负责任的全球对话。
环境署认为我们已经输掉了减少导致气候危机的温室气体排放的战斗吗？
安德里亚·欣伍德：完全不是。首先，对新技术可能带来的隐患进行科学审议，对于避免有可能产生的灾难性后果至关重要。第二，重要的是，人们要明白，如果将来某个时候要考虑使用太阳辐射修正技术的话，它们并不能解决气候危机，因为它们不会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也不能逆转气候变化的影响。全世界必须非常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诸如海洋酸化、海平面上升、气候事件强度和频率的增加，物种分布的变化以及污染等问题，如果不能直接将其解决，这些问题都将持续下去。全世界可以且必须迅速、果断、立即采取行动减少排放，以避免气候变化的最严重后果，有关证据是不可辩驳的。因此，环境署将继续加强努力，解决气候变化、自然环境和生物多样性的丧失以及污染和废弃物这三重地球危机。
新报告称，目前采取太阳辐射修正手段是不明智的。为什么这么说？
安德里亚·欣伍德：环境署同意专家组的意见，鉴于对其潜在影响和意外后果的科学认识有限，且存在不确定性，目前大规模部署或操作部署太阳辐射修正技术是不必要、不可行、不谨慎或不够安全的。这次评估的结论是，太阳辐射修正不能取代温室气体减排。即便进行了部署，减缓措施在未来几十年仍将至关重要。
环境署是否认为我们应该对太阳辐射修正进行科学审议，如果是这样的话，环境署有什么建议？
安德里亚·欣伍德：环境署认识到，尽管太阳辐射修正技术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推测性的，并且预计在未来几年内不会进行部署，但相关研究正在进行并且会继续下去。随着将这些技术作为一种可选的最后手段的观点受到越来越多的支持，人们正在提出进行室外实验的建议。
充分解决太阳辐射修正的不确定性和风险的唯一方法是：评估、研究、辩论和讨论——通过测试和实验来客观地找出证据。因此，环境署支持对太阳辐射修正技术进行科学审议，以便对风险和不确定性进行适当评估，从而有助于对这一影响到每个人的问题做出合理决策。
在一个国家部署的太阳辐射修正可能会对地区和全球产生影响，而这些影响目前尚不明晰。正如报告标题所示：我们只有“唯一的大气层”，这跟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这也是环境署倡导科学审议进程的原因，这个进程要涵盖目前从事研究的人、无法接触科学知识的人，以及能力不足以对研究的深入产生影响或公平介入其中的社区。特别是，需要让原住民和社区团体参与进来，尤其是在全球南方，那里更容易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获得科学信息的渠道有限，或者更广泛地说，那里的本土知识没有得到重视。
这项技术是否会分散人们用于减排工作的精力？
有人担心太阳辐射修正研究可能降低温室气体减排的积极性。主要通过两个渠道：产生太阳辐射修正部署可以减少温室气体高浓度的不良后果的预期，抑或占用减缓和适应措施的财政、政治或智力资源。
既然环境署支持开展科学审议，那么环境署是否事实上反对禁止太阳辐射修正的大规模业务部署？
安德里亚·欣伍德：我们在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的职责是保持积极主动，填补我们在环境理解方面的知识空白。人们已经进行了几十年的研究来确定这些技术是否可以用来给地球降温。因此，尽管环境署对此表示关切，但如果认为相关研究将会停止，相关问题将会消失，那就太天真了。我们无法承担逃避现实的代价。
我们需要的是最好的证据基础，以便做出知情决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如何平衡“科学探究自由”的一般性原则与管理科技实验相关风险的必要。这一点在平流层这样的环境中尤为重要，因为那里几乎不存在监管或治理结构。此外，我们必须鼓励科研活动的公开透明，并在必要时与国际科研界一道，对此类研究的地方、国家和国际上的成果给予适当的保障和监督。
下一步要做什么？
安德里亚·欣伍德：环境署和其他联合国机构正在为太阳辐射修正的全面全球审议奠定基础，包括准备一个评估框架。
2023年1月，《蒙特利尔议定书》科学评估小组发布了一份关于太阳辐射修正部署对臭氧层的潜在影响的报告。其调查结果与专家组报告的结果一致。专家组的报告中包含了关于其他影响和风险的补充信息，并以更广阔的视角探讨了太阳辐射修正研究和部署的相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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